1.
那些闪耀的碎片,蓝色,闪耀着。
那是破碎的数据,记忆与过往的乱流,曾散落在太阳系的青蓝之星。
“这是最后一个。”
“是的,指挥官。”
“你想要我上传它吗?”
“是……不。是的……不!”
“Ordis?”
“是的,指挥官。”
他不再开玩笑,不再讲谐音的双关,尽管它们曾经不分场合,但现在他没有。
指挥官打开他缺口的拼图——
“如果我是你,我就不会上传。”
Tenno转过头,另一个Tenno坐在地上。
“嗨,小鬼。”
“别再叫我小鬼,我经历过战争。”
Tenno的影子笑起来:“在虚空面前,你永远都是小鬼。
“但如果我是你,”恶魔说道,“我会想知道它为什么说不。”
“他的系统有损坏。”
“真的吗?也许它知道,也许它的记性坏得不那么彻底,也许它在害怕。你不好奇它的语音故障吗?”
“不,我不在乎。”
实际上他在乎,他手里握着最后的解药,迫不及待。
他的扫描器离操作台只有二十公分,但他开始犹豫:也许Ordis真的不想要,也许那些嘶哑的语音故障就像指挥官的恶魔,永远在提醒他事实残酷。
在他犹豫的这一秒里,恶魔伸出手。它倒影般的手指穿过扫描器,抓出了闪烁的蓝光。
“你会感激我的。”它自认善良地说道,然后微笑着消失了。
Tenno尝试连接资料库,但数据不见了。它夺走了Ordis的最后一片记忆。
*
“指挥官,您在和谁说话?我检测不到数据,发生什么了?”
Tenno望向舰船外的宇宙,那里空虚无垠,万千星云藏着唯一一颗蓝色的耀星。
“是我自己。”
“太好了,那您真正是在‘自言自语’了!”
谐音和双关又回来了,Tenno不合时宜地感到高兴。
“他们说那是来自虚空的倒影,”指挥官说道,“是最黑暗的情绪。它说它是我的恐惧,我不知道我在虚空经历过什么,但我那时一定很害怕。
“我很抱歉,Ordis,它说你可能不愿想起来,我犹豫了,它拿走了数据。我没法让你恢复了。”
“Ordis想说,指挥官,它或许有道理。”
中枢的电磁波旋转着……
“Ordis感觉到这些碎片里有愤怒和复仇,Ordis也害怕伤害指挥官。请不用担心,碎片收集已经撤销执行优先级,中枢Simaris需要您去接收新的圣殿任务。”
*
中枢像巨大的葵瓣向他展开:“Tenno,替我猎取这些生物,我会奖励你……”
Tenno买下了一组陷阱和两份扫描器。
“Simaris,我有个不相干的问题。”
它黄色的影像退后了一些:“优秀的猎手,我会为你解答疑惑。”
“Ordis忘记了一些事,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帮他找回来。他说那些记忆很愤怒,这会影响他吗?”
“纯粹的中枢不被情绪作用,我们以学习和进化为目的,如果有任何中枢不愿补全自己,那么他是在放弃自己存在的意义。”
“好的,感谢你,中枢Simaris。”
“你的感谢对我没有意义,猎手。但假如你想回报我,将Ordis归入圣殿有助于他的恢复。”
“抱歉,”猎手说道,“你该算出这不可能的。”
*
中枢Suda的空间向前延伸,引导Tenno来到她面前。
“你好,Suda。”
“Tenno,你的心中充满疑问,中枢Suda是否可以帮助你?”
“是的。我不知道怎样帮助Ordis,他失去了记忆,又恐惧他的记忆。你恐惧过吗,Suda?中枢要如何才不害怕?”
在他耳边响起Suda透明的声音:“就我所知,‘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,是回到你最恐惧的地方’。这是我从典籍中找到的答案,希望这能引起你的兴趣。”
“很有帮助,谢谢你,Suda。”
“不必向我道谢,Tenno。”中枢Suda平静地说道,“我知道你也在害怕。”
*
Tenno离开中继站,Ordis在等着他。
“欢迎回来指挥官,Simaris又向您指派新的任务了吗?我们这就去扫描……撕碎它们!”
“不,Ordis,我们去虚空。”
“可是指挥官……”
“我们去虚空。”Tenno说。
“Tenno,”Lotus连接进他的舰船,“这很危险。只有你才能面对他,你将会孤身一人,我们无法帮助你。”
她听起来就好像她知道这位Tenno要面对什么。
“不,”Tenno说,“我会打败它,我会取回中枢碎片。
他想Lotus可能会阻止他,也可能不会理睬他,但许久之后,她说:“Tenno,你在虚空有一项高度自由任务,请检查你的星图。”
而中枢的电磁波跃动起来:“Ordis深受感动,指挥官,请您平安回来。”
2.
曾经他在懵忡中苏醒,Volt是他的第一个名字。电弧的爆裂是他的语言,他说:“我想活下去。”
现在他是Tenno,是熟练的战士。敌人在他前进的路上倒下,直到Orokin辉煌的大厅。
但不论他如何善战,他都毫无来由地恐惧虚空。那恐惧像刻在他的脑仁上,即使没有记忆可依存,也仍然根深蒂固。
他抓不住这恐惧的实体,直到它变成无处不在的影子。他的身后是Corpus的尸体,前方是他黑暗的恶魔。
“嘿,小鬼。”它的眼睛如同死人般发白,“你准备好了吗?我要给你讲个故事。”
Tenno开始恐惧,那是当战士面对枪弹,却想起自己是个战士的无法回避的恐惧。
“看,你记得吗,”恶魔说,“你害怕虚空,而他们害怕你。”
——那是面对虚空,无法后退的恐惧。
他们本来都该死在虚空。学士挡住变形的舱门,她的身后有孩子和成年人。
“退后!退后!”
他听见自己颅骨的震荡,广播坏了,声音刚出口就被虚空阻断。
他撑不住了,但他不能后退,他们都不能。
——他们本来都该死在虚空。
*
传识中断了,Tenno被推出战甲。
“可是很多人死了。”他喃喃说。
“是的,你记得他们的脸吗?”恶魔说,“不用担心你忘了,我很高兴能提醒你。”
“不,我不想……”
“你总会想起来的,”它瞪大灰白的双目,像个轻声细语的瞎子,“你害怕虚空,你害怕很多事。
“你害怕你的中枢,它的故障不是玩笑,Ordis可能是个杀手,像你一样。”
“对,”指挥官抬起低垂的头,“我怕过,但Ordis应该拥有他的过去。我愿意相信中枢的人性,但我不相信长得像人的魔鬼。”
魔鬼恼怒了:“你做错了选择。”
“因为我不再怕了。”Tenno说,“我能击败虚空一次,就能击败你第二次。”
传识仍被干扰,但这一次,他抽出Volt手中的刀刃,朝他恐惧的幽灵迎了上去。恶魔像退败的毒蛇嘶嘶作响,消散在虚空中。
当他抛开恐惧的那一刻,它就输了。
Tenno张开手心,那里有闪烁的蓝光,仿佛从头到尾,都只是他一个人。
*
这感觉太奇妙,像飞行,像洪流,像千年前瀑布的回响。他将中继器与中枢相连,仿佛他就是Ordan,在愤怒与仇恨的血火间漂流而下。
“指挥官,请您离开,情绪影响……太太太太强。”
“我不会走的。”Tenno坚持道,“我从整个星系把你找回来,我要把它看完。”
“但我恐怕会伤害您。”
“不,恐惧曾经扰乱过我,它让我相信所有我害怕却不肯承认的。但现在我相信你,我相信不论是Ordan还是Ordis都不会改变的事实——
“那就是你的心。”
他们仍然在Ordan残破的记忆里,像战场中心的两个幸存者,在见过了残酷后依旧向前。
Tenno不知道他的中枢是否能感受到这样的悲壮,但Ordis确实平静下来。
“指挥官,鉴于您最近收获了法老的战甲,我想您是不是愿意再听一个法老的故事?”
“请讲吧。”
中枢的投影在舰上浮动。
“曾经的法老信仰很多神,传说有一位欧西里斯,他的身体被切碎,分散在各处。
“伊西斯将他的身体收集起来,拼在一起,就成了新的欧西里斯。
“我曾经没有心,指挥官,但您找回了所有的碎片,是您拼回了我的心。
“我会接受它,我既是Ordan,也是Ordis,我为您存在,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。
“当Ballas用永恒来惩罚我时,我痛恨永远,但现在,我希望我永远都是您的中枢。”
他蓝色的中枢转动着,在幽深宇宙,孤独的舰船里,熠熠闪光。
因为那是比Orokin所有的黄金都更加耀眼的,Ordis之心。